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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她總感覺有道視線在關註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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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國的秋天是個多雨的季節,大雨下起來,一場比一場猛烈;雨勢尚未停歇,又起了大風。風吹過屋檐時,發出一陣陣嗚咽的聲響,陳愔真怕在下一刻,屋頂就被這大風給掀翻了。她本在桌前做題目,現在被這風聲吵的沒法專心,索性托腮看著窗戶上樹枝的倒影,被狂風卷了枝葉,拼了命的搖。

朝夕敲了敲門走進來,給陳愔撥了撥燈芯,屋內頓時亮堂了許多。

她見陳愔托著腮似乎還在想著題目怎麽解,便道:“公主,歇一會兒吧,這白日的天色,跟傍晚差不多暗,您仔細眼睛。”

“嗯,我做完這幾題就休息。”

朝夕在一旁幫她收拾已經做完的課業紙,連翻幾張都是算學,“公主,奴婢發現您現在特別愛做算學題,”她翻看了幾頁,又道:“這可真難啊,奴婢連題目都看不懂呢!”

陳愔笑了笑,“做多了你會發現,算學可比經史有趣多了,那些詩詞我可真是背不下來。誒,那本你別動!”她見朝夕要動那本解題冊子,急道:“那本我自己收拾。”

她生怕宮女們粗心,萬一讓那冊子沾了水沾了墨都不好,想了想又說:“吩咐下去,這書房只有你一人進來,我書桌上的東西我自己收拾,你也別碰。”

“奴婢遵命。”朝夕將那冊子放下後,問:“公主,這可是太學的算學先生給您的那本解題冊子,您可真寶貝它。”

“嗯,這本冊子編寫的如此詳細,字體端正,可見算學先生是用了心的,自然要更加的愛護。這幾日大風大雨的不能去太學,多虧有它,否則我怕是做不了幾道題目。”

“難怪您這麽緊張它。”朝夕想了想,又笑嘻嘻地問:“您可見到了寫這冊子的先生?可有百裏郎君那般好樣貌?可有問他為何將這冊子給您?”

“你呀!”陳愔拿了畫圖的紫檀木長尺,輕輕敲了敲朝夕的頭,才道:“本想親自去謝謝那位算學先生的,可這雨下起來沒完沒了的,還不知何時能去太學。”

“是啊,今年的雨水好像特別多,”朝夕也說:“還有幾日便是重陽了,也不知那時雨能不能停。”

這時,忽然書房門被敲響了,朝露在門外說:“公主,陛下來了。”

陳愔疑惑地看了看朝夕,“怎麽這時候來了?”

這幾日因著風雨,陳文道也沒有早朝,但他並沒有懈怠,都在自己的書房中批改奏折,怎麽今日到她這裏來了?

她起身,朝夕打開門,兩人正要去迎駕,便見自回廊那邊過來幾人,穿過月亮門便快要到了,最前面的正是陳文道,他自己撐傘在前面走,後面除李臨外還跟了兩位小宦官,擡著一個小箱子,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後。

陳文道走到門前,陳愔在書房門口微微下蹲正要行禮,他收了傘自她身邊而過,“免禮,風大雨大的,快進屋。”

朝夕接過他手中的傘,給他們行了禮就出去了,李臨指揮著小宦官將箱子放在陳愔的書桌旁,問:“陛下,奴婢將這些折子整理好?”

陳文道揮揮手,“你下去吧,朕自己弄。”

“是,奴婢在屋外候著。”李臨退了出去,將門關上,書房頓時安靜下來,只聽見屋外呼嘯而過的風聲。

陳愔給陳文道倒了杯茶,放到他手邊,“皇兄,大風大雨的,您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?”

陳文道坐到陳愔的書桌前,順手拿起她正在寫的課業看,說:“還不是陳恪,她被朕禁足之後,倒是老實了幾日,現下重陽將至,她便托了她外祖荀明說情,想讓朕準她一起去燕雀湖水榭。”

“皇兄會答應嗎?”

她的語氣太過急切,陳文道手上一頓,擡頭看她,“你不想她去?”

陳愔遲疑了一下,“不……沒有。”

陳文道見她不似作偽,笑笑又道:“司空大人都來說情了,怎麽樣都要給他幾分薄面,但朕又不想馬上放她出來,於是這麽大風大雨的他也天天來煩朕,所以就來你這裏躲躲清凈了。”

“這樣啊……”陳愔想的卻是:

上一世燕雀湖水榭有陳恪,這一世看樣子她也會去,所以所有的事情都不會改變嗎?

她忽然慌了,那麽將來也會同上一世一樣嗎?

不會,不會的。

百裏景初現在還是好好的,他也會去水榭,她也不似上一世那般渾渾噩噩過活,每日都努力學習,用心做題,還是有改變的。

陳愔正在暗思之時,聽見陳文道的聲音,她趕緊回神,便見他指著她的課業本問:“現在這樣的算學題都會做了?你的進步很大啊!”

他又翻了幾頁紙,忽然翻到她做題打草稿畫的圖,眼睛亮了,“阿愔,你的圖畫的真是不錯。”

那圖是因著一道計算面積的題目而畫的,解題時,陳愔看了幾遍解題步驟也不明白,就嘗試著跟著例圖一筆筆畫出圖形,又看了兩遍便明白了,於是自那次之後,但凡解需要圖形的題目,她都不會偷懶,必定要把圖畫出來。

“朕最近想建一座橋,可是荀明他交上來的圖總不讓朕滿意,不如你幫朕畫一幅?”

“我……行嗎?”陳愔有些不自信道:“我才學了沒多久,連荀大人都不能讓您滿意,我怕我更不行了。”

“試試吧,不然你怎麽知道行還是不行?”陳文道笑著想捏捏她的鼻子,被她躲過去了,他搖搖頭,“朕想要這樣一座橋……”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,陳愔拿了筆一一記下了。

寫完後陳愔又想到一件事,“對了皇兄,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與你說。”於是她又將簡亦生的事跟他提了提,末了道:“皇兄,我這幾日想了想,是不是可以換一下官員的選拔制度?我記得您跟我說過,當朝的官員都是士族大家中相互選拔出來的,有時政策難以推行下去,讓您十分頭疼,若是我們設立一種考試制度,在考試面前,沒有士族大家與普通百姓之分,所有人都平等對待,想要走上仕途的都必須通過考試才行,您說,這樣的話,百姓是不是也有了機會呢?他們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奮鬥上來的,自然更加珍惜這個機會,豈不是會更加盡心盡力的做事?”

陳文道一直笑著,直到聽完陳愔說話,才感慨道:“我們阿愔長大了啊!會幫皇兄分憂了。”

陳愔面露愧色:“不算什麽分憂,只是不想皇兄那般為難。”

陳文道笑著端起茶盞,抹了抹茶蓋,輕啜兩口才道:“你的建議是好建議,但是要推行起來,難度太大。便說太學吧,從先生到灑掃,除百裏景初外,哪一位不是出自士族?百裏景初能在太學中做先生,是因為他在算學方面著實優秀,若是他強在詩詞歌賦,怕現在也只能做宮中的太醫官而已。”

陳愔也想到肯定會不容易,但她總還抱著希望,現在連陳文道也這樣說,她便有些洩氣。

陳文道有些不忍心,他想了想,說:“選官制度,我們慢慢改,簡亦生的事情可以先辦。待這雨停了,朕讓李臨領著簡亦生去趟太學,只他一人,阿兄還是有辦法的。”

陳愔笑了,她立刻起身行禮,“多謝皇兄!”

瓢潑的大雨,直下到重陽節前幾日方才停歇,建康城中因著這場暴雨狂風,房屋被損壞了不少,街道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被大風吹下來的木梁,攔腰折斷的樹木;巷子裏更有幾戶人家,圍著院子的土墻都被吹塌了,豁著大口子,像個沒有牙的娃娃。

城中的樹葉幾乎都沒了,光禿禿,更顯蕭條,天氣也因著這場狂風,驟然涼了下來。

好在陳文道接連下了幾道旨意,特意加派了人手日夜趕工,終於在重陽前一日,將城中恢覆了秩序。

重陽這日,秋高氣爽,天高雲淡。天空像是被前幾日的暴雨好好的沖刷過一般,格外澄凈。

依著慣例,陳文道要帶領一眾大臣,與屬國使臣一起登上鐘山頂上,祈福賞景與民同樂的,但屬國的使節也因為大雨,被耽擱了幾日,本早該到了,可現在還離著建康城有著半日的距離,於是陳文道帶領眾臣登鐘山,使臣到了便直接去燕雀湖水榭,他們在那裏匯合。

在山上祈福完畢後,並沒有耽擱太久,下山的路卻比上山時更加難走。

前幾日連續的大雨,上鐘山的路上的青石板曾鋪滿了山上流瀉下的泥土,即便已經派人沖洗過,但時間緊迫,還是有些泥漿在,他們上去時還好,下來時,腳上的軟靴便沾上了厚厚的一層泥,走起來愈發吃力。

荀明年紀大了,體力不支,由兒子攙扶著,走在隊伍最後面,百裏茂是隨行太醫,陳文道交待他跟著荀明,怕萬一有什麽事好就近照顧。

百裏景初擔心父親,便也跟在他身旁。

陳愔平日鍛煉的少,體力也不太好,這樣上山下山的爬臺階,她早累了,也落在隊伍後面,在百裏景初前面不遠處,由朝夕朝露,並幾位嬤嬤陪著。

荀明走的慢,他見百裏茂雖也年紀大了,但他腰板挺直,走起路來半點不見喘的,不由得羨慕的說:“百裏太醫不愧是太醫世家,家學淵源,你瞧著比同齡人都年輕的多,真是保養有方啊!”

“荀大人謬讚了!”

荀明見百裏景初安安靜靜的走在一旁,絲毫不覺腳下泥濘,自有一番芝蘭玉樹的高潔氣質,心中暗暗讚嘆:真玉人也!

恪兒那丫頭的眼光真不錯,可惜百裏景初已經訂親了,她就是求到他面前也沒用,無端不能拆人姻緣吶。

想到這裏,荀明問:“令郎與謝家娘子的好事近了吧?”

百裏茂看了百裏景初一眼,笑著撫了撫胡子道:“快了,都差不多置備齊了,暫時打算在來年開春選個好日子辦酒,到時還望荀大人賞幾分薄面,來熱鬧熱鬧!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這是自然的,如此大好的喜事,老夫自是要去討杯喜酒喝的。”他又道:“謝家娘子老夫也是見過的,人品樣貌才學樣樣拔尖,跟你家郎君真真般配,百裏老弟,你好福氣啊!”

“呵呵……”百裏茂笑著點點頭,這個大兒媳婦,他是真滿意,“只要他們能好好過日子,那才真是我的福氣啊!”

“老弟說的有理,孩子們好了,我們就更好了!”

荀明與百裏茂聊的高興,百裏景初走在百裏茂的身旁,視線卻總是不自覺地,落在前方不遠處的窈窕身影上。

他們說的這樣大聲,她肯定聽見了。

百裏景初只想趕緊走完這段下山路,好結束這段對話。

陳愔走在前面,朝夕扶著她的手臂,她總感覺斜後方有道視線在關註著她,可待她看過去,便見百裏景初剛好低頭,扶著百裏茂的手臂,“阿父,小心腳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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